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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徐云瑞一踏进正厅,便往长阳公主身前奔去:“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瑞瑞啊!瑞瑞好想你!”

    长阳公主嗔道:“想我?你哪有这个空想我啊?”

    徐云瑞脸皮厚,摇头晃脑道:“想的想的,可想可想了。”

    长阳公主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的,她的笑容才消退了:“我这几日在家中,整理了一些旧物……本想着过几天再来找你……可又想……总是要见你,总是要把这些东西,交托给你的……都是、都是……十几年前的……”

    徐云瑞一顿。

    长阳公主是最了解他的,所以才会说出他“没心没肺”这样的话来。

    其实这话也没说错,对自己在乎的,徐云瑞掏心窝子的好;对自己不在乎的,那就是真的漠不关心。

    徐云瑞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母,但周氏,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了,自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生活着都城,长在长阳公主的膝下,在他漫长又短暂的近十八个年头的岁月里,周氏在别人的口中出现过寥寥数次,他对这个女性坤泽的全部印象只有——

    “英国公府嫡女”、“都城周氏遗孤”、“死后被追封皇后”,这样表面又浅显的印象。

    他想象不出来,想象不出来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长什么样子?是鹅蛋脸,还是瓜子脸?是杏儿眼,还是桃花眼?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将军府里那种英姿勃发的女性么?还是娇弱的、温柔的,我见犹怜的小白花?她喜欢皇帝么?喜欢自己吗?她在云州的时候,那几个月,在想什么?

    没有人告诉徐云瑞这些。

    饶是徐云瑞再有想象力,他也没办法凭空捏造出来一个“娘亲”。

    想不出来,他索性就放弃了。

    不想了。

    长阳公主从身后的婢女手里接过了一个木匣,那匣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有被人擦拭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得出被尘封的那些岁月。

    “这个是她的银钏子,”长阳公主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发黑的首饰:“我第一次见她,她比我还小,我丢了自己新得的珠花,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哭……她大概是迷了路,听到哭声来找我,还送了我一个钏子……她说,得到的东西好好珍惜,失去了的东西也不必再去执迷,人若一直患得患失,总有一天会把自己逼疯的。”

    徐云瑞低眼去看那银钏子,是个简简单单的样式,上面雕了花,但已经看不太清楚形状了。

    长阳公主又拿出了一只长命锁:“小时候我只见过她一次,后来宫中办花会,又见过几面,连话也没能说上几句……她被带回都城的时候,已经很不好了,形容消瘦,骨瘦如柴,你被她抱在怀里,看上去白乎乎、圆滚滚的,脖子上戴着这个长命锁……她面色蜡黄,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她说她早就不想活了……却没想到有了你。”

    徐云瑞又去看那只长命锁,样式和质地都很普通,像是民间富贵人家送给小孩儿用的,以徐云瑞的身份,他决计看不上这些,若不是长阳公主说的这些故事,他怕是一个眼神也不愿意分给这样的东西。

    长阳公主说了两句话,便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红着眼眶,把木匣子递给了徐云瑞:“这里面,都是……以前的东西,垫着的黄布,是你来公主府那天,包着的襁褓上拆下来的……我替你们保管了这么多年,今天,一并还给你。”

    徐云瑞讷讷地接过了木匣子,这匣子不大,只有他一截小臂长,两个手掌宽,里面放满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没什么很值钱的,但每一样,大概都记着一段陈年往事。

    长阳公主没忍住,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里面有两张地契,还有一张房契,都是丰州的产业……都是她留给你的,她说自己没什么本事,什么也给不了你,这些东西是她最后能留下的……我问她要不要给你写封书信,等你长大了可以看一看,可她说不写了,写了反而是个麻烦,只说你是个乖巧的孩子,叫我好好待你。”

    徐云瑞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云端上。

    周围那些来来往往的,都是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