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阳如遭雷击,他怎么都没想到自以为延续男友生命的做法竟然是最致命的那把刀,徐飞已经脑死亡,而心脏又被他取走……

    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看冷枫的眼神更加复杂。

    冷枫读懂了,那里面增加了浓浓的愧疚和恐惧。他稍稍往贺明阳这边挪了挪,轻声道:“你不用有负担,我的计划里本来也有取走心脏这一环。”

    贺明阳惶惶的眼睛看向他,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冷枫耐心为他解释:“心脑联动成功的标准是心脏和大脑只要有一个还有生命力,这个人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能够自愈……缺胳膊少腿这种不算,失败品之所以为失败品,是他们的大脑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自愈开发,但心脏并没有,一旦大脑死亡,失败品也就宣告死亡。妲旦销毁失败品的方式简单粗暴——破坏失败品的大脑,我作为他们眼中的失败品,一定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所以我保住命的关键在于维持心脏的活性。”

    可他没办法精确计算到妲旦什么时候来“处决”他的大脑,要是妲旦晚来几天,他的心脏会将死亡的大脑治愈,那他不仅功亏一篑,他作为成功品的秘密也将暴露。妲旦掌握的实验品中至今没有成功记录,可想他被发现后会遭遇怎样惨绝人寰的新一轮实验折磨。

    想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就得暂时切断心脑的联动,他让同伴在他死后取走他的心脏,用特殊容器保存起来,再给他随便换个心脏,伤口处用面具同款仿真皮贴上就行。妲旦不可能堂而皇之在太平间里给他做各种检查,何况他是妲旦眼里的失败品,妲旦不会过多关注他的心脏,也就不会发现他心脏被换的秘密。

    一切都计算得刚刚好,唯一的意外是他忽略了贺明阳对他的感情。打从他被宣布脑死亡,贺明阳便寸步不离守在他身旁,他的同伴没能找到取走心脏的机会,心脏就被陆粤取出来放进了贺明阳的身体里。他的同伴将计就计,把事先准备好的死人心脏塞进他胸膛,再给他的伤口贴上仿真皮。

    妲旦来的比他预想中快,在确认他死亡之后,用两万伏特制电针在他头部钻了十六个小孔,把他的大脑彻底摧毁。伤口集中在头发里,表面看不出任何变化,再说也没人会关注他这么个血肉模糊的尸体。

    “你那时候还没度过危险期,不然一定能发现。”冷枫紧绷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意。

    这也是他计划之外的变数,如果贺明阳没做换心手术,妲旦可不会像他同伴那样静等动手的机会,那贺明阳就凶多吉少了。就算妲旦没动贺明阳,贺明阳发现他脑袋上多了那么多伤口之后也会向医院讨要说法,这同样会给贺明阳带去危险。可惜在做计划时他没预料到这些,因为他没意识到贺明阳对他的爱有这么深,他以为贺明阳会痛不欲生,然后在同学亲友的劝说下回家休养,彻底从这件事里退出去。他留下头发笔迹这些微不可查的线索不过是盼着有朝一日扳倒妲旦,他们能够再续前缘。

    虽然他很清楚,这一天可能永远不会到来。

    贺明阳凝望着那个暖进人心坎里的笑,努力想要嘴角向上,可还是垮了下去。他从没想过爱一个人、留心一个人的所有小细节有时候会反过来害了他。要是他没做换心手术,冷枫的同伴因为他而没能在妲旦到来之前拿走冷枫的心脏怎么办?或者他发现尸体头顶多了那么多伤口,他会不会惊动妲旦,给冷枫带去更致命的伤害?

    可他做的换心手术又等同于剥夺了冷枫最后的生机,没了心脏的报废大脑,要怎么支撑起爆炸过后的残破肢体?

    贺明阳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上钻十六个孔,多疼啊,他已经不敢想象实验过程本身有多残酷。

    原来心里那个人不是生活在地狱里,而是活在比地狱更苦难的世界里。

    冷枫试探着伸出手,贺明阳没

    有躲闪,那只瘦而有力的手轻轻落在贺明阳的头顶,温柔地抚慰。

    贺明阳强忍着不哭,他还有问题要问:“后来呢?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冷枫适可而止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说:“我的同伴赶在我被送进火化炉前调包了尸体,但他很犹豫要不要取回我的心脏。”

    贺明阳有些着急:“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冷枫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普通患者换心前要经过很多次配型和检查,这样也不能保证患者一定能挺过术后排异,你只做了几项最基础的检查就坚持手术,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我那颗心的自愈力在你身体里发挥了作用。如果那时把心脏取走,就算换回你自己那颗,你也必死无疑。”

    贺明阳的心再一次被重重刺痛,他闭上眼,挥之不去的绝望和痛苦将他包裹。

    冷枫无声地叹气,这也是他不想跟贺明阳相认的原因之一,表明自己的身份就绕不开这些过往,以贺明阳的性格知道真相后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小太阳已经失去他的温暖和光明,不该再背负更多。

    这本来也不是贺明阳的错,错的人是他,是他的过分谨慎铸就了欺骗的开端,由此展开的所有剧情注定只能是个骗局。如果最开始就开诚布公拉贺明阳入伙,很多事也许都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