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声音巨大的雷霆响彻夜空,仿佛为这场大暴雨拉开序幕。瓢泼大雨从万米高空砸下,打在飞檐上,打在砖瓦上,打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吵得人耳朵生疼。

    湿冷的风从窗户灌进来,青铜灯被这风吹得乱摆,随时可能熄灭。

    顾政急躁冷沉的声音响起:“快把窗户关上!”

    这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易词从未听过顾政这种声音,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一样。他看了眼顾政的脸,此刻顾政的脸青黑无比,仿若从冰湖中才捞出来似的,显得格外阴冷可怕。

    易词迎着砸脸的豆大雨水,任由狂风吹得自己头发衣服乱飞,这才啪地一声重重关上窗户。

    窗户关上之后,顾政的脸依旧铁青,他冰冷似刀的眼神看过来,易词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顾政的脸色。

    顾政道:“继续。”

    易词又坐回案桌上,听着顾政的话语批改着折子。易词明显察觉到自从下雨之后,顾政的语气变得更加暴躁冷酷了些,批改奏折的话语也比之前更加冷酷无情。这让易词真正认识到顾政性格的冷血与果断。

    在这噼里啪啦下着暴雨的夜晚,易词又想到他的父王曾经教导他的话。

    易词的父王对他格外的严厉,鲜少有慈祥的时候。在他不懂事的时候,曾洋洋得意地拿出自己的画作给父王看,得到的不是父王像其他人一样的称赞,而是严厉的训斥。

    “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你是国君,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如何把国家治理得更好更强大上面,你要思考的是如何让你的百姓都吃得饱饭,穿得上暖和的衣裳!而不是把心思放在吟诗作画上,你这是玩物丧志!”

    在易词的记忆中,这样被训斥的场景有过无数次。

    当他学习骑马害怕得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时候,当他练习射箭,箭却在中途掉落,根本无法射在木板上的时候,当他太过心软,根本无法砍下罪人的头颅的时候……

    他记得父王的眼光,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眼光,糅杂着失望、愤怒、不忍等种种情绪。每当这个时候,易词都会羞愧得低下头颅,根本不敢去看父王的眼睛。

    只有在父王的生命走到末尾之迹,父王终于对易词袒露了心迹。

    他的父王说:“词儿,一直以来我都对你太过严厉,不像对你的两个哥哥一般放纵。但是身为储君,父王不得不严厉的对待你。你的性子太柔软,不够冷酷,总是为别人考虑得太多,这样的性子没错,但是落在一个国君身上是万万不能的……”

    若他能够像顾政一样冷酷果决,是不是就能让父王满意一点呢?

    易词忽然有些羡慕顾政,若他能够像顾政一样就好了。

    顾政的话语念着念着又停了下来,易词写字的手停了下来,思绪也就终止了。他抬眸看着顾政,只见顾政眉头微微拧着,正闭着眼眸,眼皮下有淡淡的青黑,看上去似乎十分疲倦。

    就在易词以为顾政睡着了的时候,顾政蓦然睁开眼睛,锋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易词脸上,带着十分的警惕。见到易词,顾政用手指捏了捏鼻骨,对易词道:“继续。”

    易词心中哀叹一口气,忍不住想对顾政说,他实在是写不动了。他已经连续写了快三个时辰了,手臂都感觉到酸痛快不能动弹了。

    没抄多一会儿,有顾政身边的宫人在门外轻轻唤道:“陛下,相国大人深夜拜访,说是有紧要的事情要商量,已经在您的宫殿外等候好一会儿了。”

    顾政闻言即刻道:“立刻摆驾回宫。”

    顾政起身时,兴许是跪坐得太久,脚步踉跄了一步,眉头一皱,急匆匆便离开了易词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