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素有心疾。

    沈清荷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自责得不行,若不是那天夜里她出口伤人,还故意说那些吓唬人的话,江羡也不会被她逼得犯病。

    她心中愧疚,便更加认真教导江歌,每日挖空心思给江歌讲课。

    她讲课生动有趣,又全没有先生架子,几天下来,别说江歌,就连江歌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也乐意往她跟前凑,似乎听她说话都觉得有趣。

    江歌的底子薄弱,写字也不成章法。沈清荷给她找了两本不错的正楷,压着她每日静坐练字,手把手带她纠正姿势。

    刚开始两天,江歌还勉强坐得住,这几日,越发焦躁,刚坐下便想着法儿地起身。

    "沈先生,我渴了。"

    喝过水之后,她又表示,"沈先生,我想去如厕。"

    如完厕回来,她又引着沈清荷说话。

    "沈先生,你家中有兄弟姊妹吗?有几个啊?你们关系好吗?相处得怎么样?会吵架吗?会不会打架呀?"

    她这一长串如连珠炮,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沈清荷忍无可忍,抬头看她。

    江歌勉强挤了个笑出来,又坐下写字,没几个字,又恹恹趴在桌上,重重地"唉"了一声,"我想吃桃花糕。"

    沈清荷放下书,沉默了一会儿。

    这吃完桃花糕,怕是更要没完没了。

    沈清荷站起身,看了眼她的功课,过去小半个时辰,她却还在第一页,不由得叹了口气。

    江歌见她过来,本就有些惴惴不安,此刻听她叹气,更是手足无措,"先生,你生气了吗?"

    江歌垂头丧气,"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有点困了。"她抬起头,皱着一张小脸,"我真的可困了可困了。为什么要写字呀?我写不动了,我觉得握笔也好难。我不想写字了。"

    她赌气似的将面前的纸笔推开。

    沈清荷这才看见她的指间和衣袖都沾上了墨点,又被她蹭花了痕迹。

    "刚开始做一件事情,没有不难的。如果一件事人人都做得,那么就不稀罕,谁都可以取代。账房先生也是练了很久的珠算,才能把账算得又对又快;药铺里的大夫也是从小跟着师傅辨认草药,挨家挨户上门去看病人的症状,再自己摸索着上手,慢慢熬成一位众人信赖的好大夫。"

    沈清荷看着懵懂的江歌,"远的不说,你母亲,江夫人就是个很优秀的人,她难道是一开始就会做生意的吗?并不是啊,她也是很辛苦,很累,吃了别人不能吃的苦,才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才能照顾你们兄妹三人。"

    江歌眼睫颤了颤,她低下头,"她没有照顾我们。"

    沈清荷愣了一下。

    江歌强调着,"她只是做生意,她没有照顾我们。她眼里,就是生意比我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