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玉很清楚,赵游舟虽然下狱,但他过去在女皇庇护下积攒的势力以及过去结交的人脉一直在暗处保护着他。而新帝及新帝身后的臣子们虽然想杀赵氏兄弟,那也是要等时局稳定之后,将这被称为祸水的兄弟二人光明正大的斩杀于世人面前。

    赵游舟因为之前的刑讯受伤颇重,但昆山玉仔细查验了一番,又名仵作再验,确信他的致命伤是在胸口,有人用尖锐的武器扎进了他的心脏。他死时没有挣扎的痕迹,像是自尽。

    可赵游舟是会自尽的人么?他那样的性格,倒像是被逼到悬崖都一定会在跳下去之前抱上一个人做垫背。因畏惧或是别的什么理由,无声无息的死在监牢,不像是他的风格。

    除非……昆山玉想到了什么,无声的攥紧了拳。

    他在深思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身边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那些人在议论什么,他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在论,赵游舟究竟是不是他杀的。

    确实,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最大的嫌疑人。赵游舟死前曾经与他见过一面,之后赵游舟就死了。他们二人素有仇怨,要说赵游舟不是他昆山玉杀的,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不曾动手杀人,可赵游舟之死,却也与他脱不开干系。想到这里他竟是笑了笑,说不清是仇敌死去的快意,还是故人不再的苍凉。

    “赵家罪奴,你赢了。”他豁然拔刀,周围人都吓得后退了几步,而他却只是笑着挥刀斩下了一截衣袖,素白的绫罗晃晃悠悠的落下,刚好盖住死者的面庞。

    顶着众人猜疑惊惧的目光,昆山玉大步走出了刑部监牢,他来时坦荡,去时亦是坦然。

    只是在上轿离开之前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住。

    “长公主。”他遥望着远方,缓缓吐出了这三个字。

    昆山玉身边的奴仆以为他是想起了万寿宫中的宁康长主,世人皆道昆山玉背弃旧主无情无义,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才清楚,昆山玉时常会思念那个女人。

    “赵奴之死与公子无关,长主就算要为赵奴而怨,也不该怨到公子头上。公子,咱们走吧。”昆府家奴心疼的看着恍如魔障了一般的主子。

    “不,我是说,荣靖长主——前方的,是不是荣靖长主?”

    加封荣靖为大长公主的诏令已经拟好却还未颁下,如今的荣靖,身份仍旧还是长公主。

    昆家家奴顺着昆山玉的目光远眺,所见人山人海,四处都是灰扑扑的黔首与毫不起眼的车马,哪里有长公主的车驾?

    “公子是看错了吧。赵游舟死了,荣靖长主来凑什么热闹。他们之间并无什么情分,倒是结过几次怨,可长主为人高傲,也不是那等看见仇家身死便会得意洋洋前来嘲弄一番的肤浅之人。”

    昆山玉轻轻摇了摇头,仍旧望着某个方向,沉思不语。

    “这么说,赵游舟是真的死了?”荣靖坐在马车之内,她方才派出去的人手混进了刑部监牢,亲眼见到了赵游舟的尸体。

    她和昆山玉一样,是不信这人会如此轻易就死去的,确认赵游舟真的死了,反倒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赵游翼呢?”冷静下来之后,她问道。

    “不见了。他并没有按照约定来找我们。”

    “京师四处都是天罗地网,他不来找我,还能去哪?”荣靖蹙眉,越发的感觉事态不对。

    马车外忽然传来了刀剑出鞘的声音,荣靖陡然警觉,按住了佩剑。